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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念不想就这样过一生。 可诺兰侯爵对他有恩,他把他从贫民窟里解救出来,又给了他尊贵的身份和安定的环境。沈念只得陪在侯爵身边,闲暇的时候就画年少时的白月光来缓解哀愁。 那是他的自由,也是他的信仰。 ——白月光是沈念少年时发生海难后遇见的。 当时他和家人正乘坐游轮横渡星球最大的一片海洋,一切是那么的风平浪静。 漫天的星辰组成了另一片海洋,小沈念独自跑到甲板上看星海。 可海上天气变幻无常,下一秒就狂风大作,几乎将甲板上的沈念吹跑。 天际闷雷滚滚,蓝色闪电在黑幕里犹如狰狞交织的伤疤,船上开始出现混乱。 沈念听见有人嘶吼:“触礁了!弃船!快点!” 伴随着剧烈的撞击,周围一片鬼哭狼嚎,根本没人注意到甲板上那个孩子失去了踪影。 天旋地转的冲击和海水灌入口鼻,整个肺叶好像要炸开一样,中间一大段的记忆,沈念都不记得了,只知道自己醒来时人在岸边,沙砾硌得脸生疼。 海面恢复了风平浪静。 海底深处仿佛闪烁着星光一样的光芒,好像将整个宇宙所有的发光体都融进了海水中。 银色长发的少年就站在海边,海浪冲刷着他光|裸的脚踝,荧蓝色的波光随着潮起潮落,少年身后背负着一柄银枪,在凄冷月色下反射着瘆人的寒光。 传说深海里有一种美丽又刚烈的生物,在海边居住的渔民经常受它们的帮助。 小沈念当时忍不住地发抖,他浑身剧痛,张了张嘴,喉咙里都是血沫。 少年微微偏头。 他眼尾微微上挑,眼睛的颜色就像天上的雷电,又像汹涌的大海,闪烁着蓝色的光芒。 半晌,小沈念才哆哆嗦嗦地问道:“是你救了我吗?” 少年重新眺望大海,淡淡道:“不是。” 寒冷的海风吹来一股腥味,小沈念想起船上的亲人,难受得五脏六腑都绞成一团,“哇”地一下就吐出一口血! 又腥又苦。 等他再抬眼时,少年不见了。 荧蓝色的海面上掀起大浪,浪花的冲击落下后,一条大鱼尾缓缓地摆动了一下。 他好像游在星光里。 就是这一幕,让沈念记了十多年。 后来沈念勤工俭学,他知道了荧光海是因为海水中漂浮着无数夜光藻,自学绘画后,也开始明白,那种凌厉冷淡的上挑弧度的眼睛形状,叫作“凤目”。 他练习了许许多多肖像画,试图复原海边鲛人的样子,可一个海难中幸存的孩子,又能记得有多清楚呢? 直到遇到出国考察的诺兰侯爵,那一瞬间,沈念以为这就是属于他的久别重逢。 可侯爵性格和记忆中的少年截然不同:时寒出身贵族,年纪轻轻一手稳住了斯里兰的政局,论阴谋手段,谁都不是他的对手。 而那个月光星海一样的少年,应该是冷淡、疏离而仁慈的。 他救了溺在海里的自己。 在朝堂无止境的尔虞我诈中,沈念渐渐生出一种绝望。 他再也见不到那个海边的少年了。 这一场倾诉是重要的感情转折,让江乘舟对沈念产生巨大的怜惜之情——沈念还那么年轻,被迫卷入斗争中,又失去侯爵的庇佑,在权力的倾轧下又能独活多久呢? 而时寒看到这一段时,心里唯一想的是:那一晚的雷怎么不把沈念劈了呢? 当初追自己的是沈念,害怕被移民局遣返到食不下咽的是沈念,提起结婚的也是沈念,到头来说被封建社会耽误了的还是沈念…… 反正时寒死透了,横竖就剩沈念这一张嘴。 从前纪老先生说他爱恨分得太清,凡事不肯得过且过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 在某些方面,时寒与资本家的观点是一致的:时间和感情不该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,及时止损能避免损失掉更多的沉没成本。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。 少年想事情时眉宇间总带几分郁色,野性和深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,竟在他身上奇异地和谐共存着。 每当时寒露出这种表情,小雪貂就觉得有一丢丢害怕。 她钻到了南若瑜的怀里:“鱼鱼……爹咪好可怕……” 雪貂已经自觉地改口了,并且还莫名认为鲛人和自己是一个辈份的。 “听说龙族有囤食过冬的习惯,”雪貂把自己努力缩成一团毛茸茸的团子:“鱼鱼,天气这么冷,我们是不是爹咪的储备粮啊。” “……” 南若瑜原本也有些担忧: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,莫名其妙地来到太空里,想跑也跑不了。 周围全都是人类,身边还有两只哺乳类兽人,只有他,是一条弱小、无助又发烧的鱼。 论食物链,他可能处在最底层。 南若瑜心想雪貂都快把食物吃光了,还储备粮。 他说:“让他给你取个名字,有名字了你就不会被吃了。” 雪貂吃惊地睁大眼:“为什么呀?” “你会给你吃掉的每一块小饼干起名字吗?” 你、说、得、对! 小雪貂从他怀里蹿出一只脑袋,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,道:“吱——爹咪,那我叫什么?” --